喜马拉雅人物 | 纪念凯尔·邓普斯特(Kyle Dempster)
引言:
凯尔·邓普斯特(Kyle Dempster),1983年生,美国杰出的阿式攀登员,至少获得过两次金冰镐奖。同时他自己也开有一家咖啡店。他因在新疆和四川境内有许多杰出的攀登和电影《卡拉科尔来时路》(The Road from Karakol)而为国内观众所熟知。2016年8月21日,凯尔和司各特(Scott Adamson)在位于巴基斯坦喀喇昆仑山脉进行Baintha Brakk II(Ogre 2, 6969m) 峰北壁线路的第二次攀登尝试。因天气恶劣,两人失联,至今未有任何踪迹。
凯尔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喜爹和喜儿至今未能忘记他在电影里的令人深刻的事迹,因此特地在网上搜寻了部分凯尔朋友与他之间的故事,并取得了各位作者的同意,分享给各位喜粉。
壹
2012年,我坐在盐湖城的Higher Ground咖啡店的柜台前,敲着电脑键盘。瞟过电脑我看见咖啡店的合伙人凯尔·邓普斯特正在柜台后面和客户谈话,并介绍他们新的三明治菜单。一个穿着工装的客户问道:“凯尔,你好像是个专业攀登员吧?”我停下码字,然后侧耳倾听他们聊天。在2012年,凯尔就已经获得了金冰镐奖(2009年度),一年后,又被再次提名,并且在全世界获得了各种攀登类的奖项,攀岩过难度为5.13的岩壁和M11混合路线。
凯尔回答道:“这个嘛,我确实通过攀登赚了一些钱,所以,你可以说我是个专业攀登员。”我心里笑了一下,然后继续码字。
我与凯尔并不是很熟悉,也没有合作过。很幸运我们都在OR(Outdoor Research)工作,这样在一些商演、电影节或者Higher Ground咖啡店碰见也会闲聊几句,一年也会打几个电话,或者发几封邮件。凯尔脸上总是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而这样的笑容你根本就不会想到是来自一个去过世界最雄伟、最艰险的山上的人,他喜欢谈论一些共同的话题,如果你不具体问他,他是不会说起自身的事。上次我和他通话时,我们谈论他刚买的房子比他将要进行的“美国阿式日报-杰出人物奖”(American Alpine Journal-worthy)计划要多。他不用脸书或者推特,只是偶尔在Instagram上面晒图,当然也不会炫耀自己。
当我得知凯尔和他的攀登伙伴斯科特·阿达姆松(Scott Adamson)在巴基斯坦攀爬Ogre II峰失踪时,我马上通过信用卡捐了钱--盼望着有一天去调戏下凯尔,说他欠我一杯或者10杯免费的美式咖啡,因为我帮助他逃出大山,安全回家。几天后,我俩的一个朋友发短信跟我说直升机进了几次大山都没有任何结果,现在搜救已经暂停了。我当时的感受可能跟大部分人一样,你抱着极大可能的希望破碎了,但你仍不愿放下任何一丝他们可能在接下来一两天还存活着的可能,而且担心他们的食物和水用尽了的可怕消息。
凯尔2008年和他的高中同学Ty·斯内林开了一家咖啡店。正如他几年前说的那样,咖啡店灌输了他对咖啡的热情以及“当自己不想做专业攀登员时可以不用做攀登员”的理想。他说大概一半来咖啡店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专业攀登员--他们只知道他攀登过好多次。
2011年夏天,凯尔带上一辆BOB拖车,装满了登山装备和10个陌生单词就出发去了吉尔吉斯斯坦,计划了一个两个月的自行车-攀登之旅。他想拍个片子来满足一些奖项要求,所以他就带上了一架相机作为他唯一的旅行伙伴。这趟旅行,经历过最好的,也经历过做差的,凯尔录了视频当做日记用。他后来回想说这架相机就像威尔逊一样,也就是在汤姆·汉克斯主演的电影《荒岛余生》中的排球伴侣。
2013年,OR的克里斯汀·福克看了他拍的视频,他觉得这些素材不仅仅能做个4、5分钟的电影。他把硬盘寄给了Fits Cahall 和 Duct Tape Then Beer, 几个月后,DTTB的员工们就将一个25分钟电影《卡拉科尔来时路》呈现在了大家眼前,并且在那一年获得了 5 Point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奖。这部影片是我们现在纪念凯尔的最好方式:充满了想象、热情、谦卑、搞笑、好奇、勇敢和鲜活的人生。
上次我遇见凯尔的时候是在莫阿布沙漠的城市集市,他悄悄的从后面靠近我们,他刚从为期一个礼拜的沙漠之塔-单车-攀登之旅中回来,这也是几乎没人听过的探险,如果我们没有在集市上遇见他,我们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个探险。我们简单聊了一下,然后分道扬镳,第二天我在我的卡车车窗户上发现了Higher Ground咖啡店的贴纸。
坦白的说,我与凯尔不是很熟,不能谈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知道我从他身上学到的东西:不管你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在这探索的过程中,总有一种纯粹的乐趣。我也很开心能够在咖啡店之外认识他,知道他可能随时钻进哪个电话亭,换上登山装备,然后就去世界上最野外的角落踏上新的征程。等他回来后,他立马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不跟大家谈论另外一部分的生活,以免让别人误认为他是个虚张声势的探险家。
当一个人英年早逝时我们通常会感慨良多,但这并没有对错之分。我想任何一个和他说过话或者看过他的故事的人,或许都有我此刻的心情:我们没有准备好会在山里失去他。
照片提供:Duct Tape Then Beer
-- Bredan Lenoare, Semi-Rad.com
贰
哦,天哪!凯尔...你现在仍能让我微笑。我知道你现在也能让很多人微笑。那是一种带着眼泪的微笑。在那些沉默、不信任和残酷事实的后面,你仍旧用你的光亮带给我们微笑。
说起来很好笑,只有当生命失去的时候,才会提醒或逼迫着我们去思考我们生命的意义;而凯尔每天都在思考生命的意义。
回看凯尔以前发给我的照片,我能清楚感觉到他在思考生命。这些照片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像世界上卓有成就的阿式攀登员那样,也不是充满寒冷、沉寂的冰雪或者山顶,凯尔的照片总是充满着生命力。在每一张有着峭壁或者雪山之顶的照片里,总会有至少5个人的影子。年轻的、年长的、战士、学童、母亲、姐妹和家人--凯尔的照片捕捉的是他旅行中的所见所闻的真实生活。
在凯尔的照片中,还有另一件特别明显的事就是,他对生活有着明确的、毫无遮掩的爱。他的照片展示他和自己的心相连,安于当下、充满喜悦。当然,凯尔并不总是那么兴奋。而且就算当事情不如意,他也不会太过严肃。他将生活的阴阳智慧融合并充分体验。在一场旅行中,他说过他的旅行座右铭就是“接受每一天的到来...完全处在当下。”
在我和凯尔认识的这些年里,他从来都不害怕面对事实。如果不是因为冰,他不会跟你聊天气,我们总是会聊一些真实的感受。而讨论到我们共同面临的问题,感情问题还有一些其他让我们沉思的问题时,他会轻而易举的除却那些表面上的东西,揭露问题本质。
然后呢?我想当我们想要理清事情的时候,我们都需要好好问问自己这个问题。当然,我们终究会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更加尊重我们的父母,对孩子和父母更有耐心。但随着时间推移,偶尔也会忘却。如果对事情愈加置之不理、愈加偏离,我们就愈难保持真实的自我、面对真实的感情和摒弃掉表面的问题...就这样,直到下一次骚乱再次袭击生活。
对我来说,凯尔给我最后的礼物就是从现在起的一个月内我没有那么混蛋。我拼命尝试着对我自己、我的家人和朋友更加友好。我会每天思考生活。
照片提供:Forest Woodward
--克里斯汀·福克,不是音乐天才,OR市场经理,当和伟大的人共事,感受他们的探险时,觉得自己有世界上最好的工作。
水...水......这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四处断裂的冰川大地上传来,我们在温暖的圆顶帐篷里差点没听到。我们拉开了帐篷,蹑手蹑脚爬出去看见贾斯汀黑色的干裂嘴唇和疲惫的身体在绝望中寻求着水。我们立马将所有融好的水都给了他们,大概有三升多,足够他和凯尔身体恢复正常,点燃炉子,然后自己烧水开始新的一天。在30多个小时的技术攀爬和下撤猎人山(Mount Hunter)北壁之后,他们终于一路爬到了我们的帐篷。炉子从Justin冻僵的双手中滑落,下撤时他们便没有了融水的炉子。
我和戴维·哈特匆忙赶到了Denali Kahiltna的大本营,我们原先飞跃朗格-圣伊利亚斯山脉(Wrangell St. Elias Range)和BC省麦卡瑟山(Mount McArthur )的计划被连续两个礼拜的风暴破坏掉了。最终我们放弃了,决定前往塔尔基特纳(Talkeetna),在大本营附近攀爬几座高峰。
在装备过重和啤酒不够喝的上山途中,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块适合露营的地。不久,我发现我们露营在一群登山好友之中,在这里,好像我们可以开一个礼拜的趴体。凯尔和贾斯汀是离我们最近的。他们是两位最谦卑、最慷慨的阿式攀登员,我开始对我们的计划有点希望了。至少,可以有人一起分享欢乐和啤酒。
他们刚从他们爬的第一座山--猎人山撤下来,贾斯汀已经极度缺水了。我们把水留给了他们,然后出发去见我们的另一位朋友,一起去攀登弗朗西斯山的西南山脊(Southwest Ridge of Mount Francis),就在帐篷的上方,你可以在一天内就轻松的来个轻松的的混合攀爬。我们到达后的第一天爬东脊更加的容易,通过滑雪板爬上了冰川然后快速返回来大本营。当我们第二天第二次从另一边爬到山顶时,我模糊的看见有两对滑板在山脚下。很奇怪,我心想,看起来很像是我们的,但是我们好像没有把滑板留在那里。
我们到达了山底,准备穿着厚重潮湿的靴子跋涉回营,这时戴维网上观看,发现那两对滑板确实我是我们的。他完全糊涂了。我们大笑着,我们知道肯定是凯尔和贾斯汀要表达滴水之恩吧,所以他们滑雪上去,然后把滑板留在上面,这样我们就能轻松滑下来到我们的“雪吧”了。我很兴奋也非常感激,我想他们经过那个体验之后,也明白我们终究只是凡人。
他们继续去猎人山的北壁攀登,并打破了时间记录,而我们继续攻破一些缓慢轻松的目标。那个礼拜,他们用他们对登山的热情、动力、精神还有他们的经历让我大开眼界!我非常的感恩能从这两位世界级的运动员中体验到欢笑、狂野中的沉静,还有许许多多的反馈,他们满是天赋,却又如此谦卑,他们总是对他们收到的任何装备心怀感恩并极度欣赏,而我,却总能把它们弄成碎片。
我渐渐失去了凯尔和贾斯汀对大山的那种热情,我试着去重新体验那些在营地的日子,仿佛看到他们在咧嘴大笑,听到了他们捧腹大笑的声音,并和他们精神相连接,提醒自己,一个多么精彩的生命啊,尽管短暂,但至少是认真活过、值得尊敬的。他们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珍妮·沃尔,OR产品设计/研发顾问,非常荣幸曾和贾斯汀和凯尔发起和改善的产品研发中有过合作。
肆
我对凯尔不是很了解。就算说我们是笔友也很牵强。过去的几年,我在OR的工作就是把装备寄给凯尔用来攀登,这就意味着我们每个月都会通过邮件联系。事实上,他最后一次去巴基斯坦我也给他寄了装备。
虽然这些常规的装备预定只是和工作相关,但凯尔却更多的是和我写信聊天。我们会来回发邮件谈论我即将要进行的背包旅行(和他的探险相比,更像是丛林漫步),他为山地运动做力量训练与耐力训练的方法,他如何挺过他父亲去世的悲伤,当然还有他对我们支持的感激等。他一般会问我接下来的一些兴奋的事情或者是我在哪拍过的照片。尽管凯尔的名声和成就很大,但他是个非常随和、无私、易于亲近的人。
就在前几天我偶然发现了凯尔送我的Higher Ground T恤。从抽屉里拿出它时,我想也许我可以写点什么来作为回报。
所以就有了接下来的这个:如果金冰镐奖是颁给最真诚、最友好、最热情的登山运动员的话,我会提名凯尔。人们很容易记住他的技术攀登成就,但我相信他的其他特性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这并不是巧合,因为我读过所有纪念凯尔的文章主要是讲凯尔本人,而不是讲登山家凯尔。
我觉得我们都可以从中学习。无论我们追求什么,不管是户外运动、艺术或一个快节奏的工作,如果以良好和善的态度去完成它,都可以做到最大的成功。至于这一点,凯尔是我们的榜样。
照片提供:Andrew Burr
--Jaeger Shaw, OR社交媒体协调员